第(2/3)页 钱进都懵了:“这场面太大了吧?咱们就是打了一场跨国官司而已。” “不大,一点不大,你们给国家赚取了上千万美元的外汇呢。”高司长哈哈笑道。 其他领导纷纷开口: “你们这不是普通官司,你们也不是单纯为国家赚取了外汇,还获取了一个成功的符号,让洋人黑心资本家不敢再小瞧咱们市场的符号。” “对,这场胜利可是投射了无数期望的标杆,你们赢了,国家露脸了!” “走吧走吧,上车,送同志们先休息,然后我们晚上宴席再畅聊……” 庆功宴后的嘱托 几辆黑色的伏尔加牌轿车高调地驶出机场,穿过覆盖着灰黑色残雪的城区,最终停在了位于东长安街一栋外观庄重的苏式风格招待所门前。 这里不对社会开放,专司接待重要国事和外事任务。 大门口岗亭肃立,进出需要严格的手续。 李参赞和张司长家在首都,所以他们回家休息,其他四人一人一个房间倒时差,恢复精力。 但不管杨大刚、韦小波还是钱进都精力充沛,只有王主任上了年纪需要休息。 所以三个人凑在一起喝茶聊天,打发时间等到了傍晚去参加庆功宴。 宴席设在招待所内的一间宴会厅里。 这宴会厅布置简朴但庄重,圆形餐桌上铺了棕色餐布,这样即使洒了汤滴了油也不会显现出来。 上面簇新的白瓷餐具闪着冷光,四周暖气片热气蒸腾。 领导们依次落座,宽阔的餐桌很快便填满了人。 这次的饭菜倒是挺朴实的,跟在沪都招待川畸重工代表团时候不一样,没有奢华的菜式,但看得出是尽了心思,有些菜在这个时节还是挺稀罕的: 白切鸡、烤鸭、酱牛肉、酱爆鸡丁、干炸带鱼段、黄澄澄油汪汪的炒鸡蛋、一大盆冒着热气点缀着香菜末的酸菜白肉粉条,还有蒸螃蟹、红烧大虾、海参粥、大鲍鱼等等。 一瓶瓶贴着红色标签的“茅台”被服务人员小心地开启,一股浓郁到霸道的酱香迅速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弥散开来,成为宴席的主调。 举杯自然是第一主题。 代表外交系统的张司长率先起身,他依旧是那般沉静模样,笑着说:“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此次苏黎世胜诉,可以说是一雪前耻,扬我国威。” “现在让咱们高司长代表国家进行发言,请大家热烈欢迎。” 热烈的掌声中,高司长笑着起身。 他沉吟一二,举起酒杯说:“此次咱们的队伍在国外打了一场贸易上的胜仗,了不起,不仅为海滨化肥厂挽回了巨额损失,更重要的是,向国际商事领域发出最强音。” “中国人民尊重契约精神,坚守商业底线,但绝不接受任何欺诈与不公!任何藐视中国市场、轻视中国谈判对手的行为,都必将付出沉重代价!” “这杯酒,敬我们智勇双全的谈判团队,敬我们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同志们!” 说罢,他一饮而尽,酒盅底亮得干脆。 众人纷纷响应,酒盅、茶杯碰撞声响成一片。 钱进能感觉到许多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这件事他确实办的露脸,都露到大地方了。 于是他举杯回敬,喉咙里火辣辣的暖流一路烧下去,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有其他单位派来庆功的领导职级只比高司长低一些,所以高司长坐下就轮到他发言。 他用宽厚的手掌拍着桌面长笑道:“高司长说得对,这场官司是扬了国威,立了规矩,以后呀,这个案子就是标杆。” “有了这个样板,以后不光我们外交系统,包括国内各单位在内,咱们再跟那些外国人、洋行、贸易商打交道,腰杆子就更硬了!” “这国际贸易上的工作,不能由着他们漫天要价、以次充好!来,咱们敬钱进同志!敬大刚同志!敬代表团各位同志,你们都是功臣!” 他说到激动处,直接端起酒壶给身边的钱进添了一杯茅台。 钱进能说什么? 干! 几位领导发言之后,大家开始动筷子,这时候话题轻松了一些。 大家开始聊专业细节,聊国外发达国家的律师团队和技术检测团队的工作流程。 菜肴的热气和酒香交杂翻涌,话语和酒杯在热烈氛围中碰撞。 杨大刚知道钱进酒量一般,便帮他挡酒。 这样最后钱进没什么事,他倒是喝高了,拉着钱进的手说:“值了、咱一切努力可都值了!钱老弟啊,钱主任,我杨大刚服你一辈子……” 钱进赶紧去找服务员要醒酒汤。 王主任同样容光焕发,抓住机会和首都的领导们频频碰杯,低声交流着拉近关系。 这可是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服务人员穿梭着,替换掉空了的盘子,开始添上冒着腾腾白气的醒酒汤和饺子。 热热闹闹的庆功宴终于散场,杯盘狼藉中展现出今晚让所有人心满意足的欢腾。 领导们在门口握手告别,互相换了联系方式,互道珍重。 有人拍着钱进的肩膀约好去海滨市再聚,也有领导招呼钱进在首都多玩两天,他们还要私下里进行招待。 钱进解释了还有工作要忙,明天准备返程,返程之前他们就跟杨胜仗吃一顿饭即可。 这年头有些地方也挺好的,领导们并没有专车,有的骑着自行车回家有的还要去赶公交车。 寒夜的冷风一吹,钱进冻的打了个哆嗦,准备赶紧送走人去暖和的被窝里缩着。 结果就在这时,高司长悄无声息地走到钱进身边。 他说话声音压得很低,混在喧嚣的告别声中几乎难以察觉:“钱进同志,待会你随服务员来找我一下,有点后续的情况,需要单独沟通几句。” 留下这句话,他笑着跟众人挥挥手便离开了。 等到大家散伙,他找到一直等候着的服务员,然后没有走招待所的正门,而是拐向侧面一条铺着深红色地毯、光线略显昏暗的走廊。 地毯吸音效果极好,两人的脚步声几近于无。 走廊两侧挂着一些体现时代风貌的印刷宣传画,尽头则是一间办公室。 服务员敲门后推开门,钱进打眼一看。 屋内的景象和外面的喧嚣、甚至和刚才的宴席形成天壤之别。 这是一间不过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陈设极简,有一张老式深色木质写字台,几把配着深绿色皮革坐垫的木扶手椅,还有一个同样是深绿色的、式样老旧的铁皮文件柜靠墙立着。 唯一不同凡响的是,写字台上放了一溜电话! 不是三台五台电话,是一溜全是电话,怕是得有十几部! 高司长已经等候在里面,他示意钱进坐下,亲自倒上了一杯热茶。 一盏绿罩子台灯打开,光线昏黄微弱。 这样窗外城市的稀疏灯火依然可以透过没挂窗帘的窗户透进来,并在室内撒下些许微弱的光晕,进而衬出了此处的静谧与私密。 “吃住得还习惯吧?招待所条件有限。”高司长开口,语气像是在拉家常,但眼神在昏暗灯光里很亮。 “很好,谢谢领导。”钱进客气的回答,他知道领导找他可绝不是要跟他午夜寒暄。 很快,高司长问候几句逐渐变了态度,刚才宴席上的热情和轻松彻底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到沉重的务实: “庆功宴是形式,是必要的肯定和褒扬。但饭桌上有些话,不方便讲,更讲不透。” “今天喊你来,是上面对你们这次胜利的后续部署,也是给你的新任务,一个比打赢官司更艰巨、更长远、更关系重大的任务。” 钱进屏住了呼吸,坐得更直。 这话说的有点力度了。 有什么新任务竟然需要国家级别的单位领导来私下里给他布置? “这场官司赢了,我们看清了两件事。”高司长缓缓说道。 “第一,外国的先进技术设备和管理经验,我们要学,要大胆引进来,这是改革开放的生命线。” “第二,从国外接引新设备新技术和新经验,它有引狼入室式的风险,而且风险空前巨大!” “外面盯着我们口袋里的外汇、市场、资源的,不仅有真心合作的,更有像川畸重工那样,对我们抱着欺诈心态、想把我们当垃圾场倾销淘汰垃圾的恶狼!” 钱进点头,这个确实。 国家改革开放初期,着实在这方面吃了太多苦头。 但他没料到苦头吃的如此之快。 高司长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牛皮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他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点了点:“看看这段时间各地报上来的情况。” “沿海某省引进的所谓‘发达工业国家先进生产线’,经查证核心设备是三年前就因设计缺陷在欧洲退市的型号,我们还付出了新品议价三分之二的价钱!”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