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还有一个人,正踩在一堆垫高的枕木上,仰着脖子,用力扳动上方一个巨大的黄色液压绞盘摇柄。 马从力和下马坡的乡亲们太好奇了,纷纷凑上去看这个西洋景。 这是跟以前打井队来打井时候不一样的场景。 苏俄技工们都是壮汉,一个个身高奔着两米去了,后背宽阔的像桌面。 天气炎热,他们不管影响纷纷脱掉衣服光了膀子。 肌肉发达,胸口护心毛也发达。 有老人看到后震惊:“这是人还是狗熊啊?” “是狗熊成精了!”一个半大小子笃定的说。 马从风急忙使眼色:“别瞎说,这是老毛子——这下子你们明白他们为什么被叫做老毛子了吧?” 六个技工中个头最高、肌肉最发达的一条壮汉负责扳动绞盘。 随着他手臂肌肉虬结地发力,绞盘缓慢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金属摩擦,链条绷紧,然后将一根油光锃亮的厚重钻杆小心翼翼地给竖直的吊起并进行校正。 很快,一条钢索绷得像铁弦。 在后方,一辆CA10解放卡车底盘改装的重型平板拖车静静趴卧着。 拖车上散乱地堆放着更多粗壮得惊人的钻杆、各种尺寸的扳手、巨大的三角铁卡子、成堆稻草包裹的机器零件。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一个如同火车轮毂般的圆柱形配件。 马从力等人咬耳朵猜测那是什么,钱进说道:“那是泥浆泵。” 然后马从力等人又咬耳朵猜测泥浆泵是什么…… 机器装载完毕后,后面一辆涂着‘水文队’字样的卡车开过来停在旁边。 几个穿着蓝布工装的水文队工人开始往下卸木板、粗麻绳和一捆捆沾着黄泥的新稻草。 这是用作减震的包装填充物。 乡村干部和社员们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便畏畏缩缩来问钱进这是什么。 钱进说道:“它的具体名字叫CBM-150金刚石钻机,专门用来钻深水井的机器。” 他指着那正被吊起的粗壮钻杆,目光中充满欣赏:“咱们安果县第一口深井,今天、就在这儿开钻!” 人群越聚越多。 公社的领导也来了,附近大队的人也来了,最后围成黑压压一大片。 每个人都仰着脖子,被那冰冷的钢铁高塔给震慑住了。 钱进招呼了几个壮劳力,在选定好的井口位置处挖坑。 下过雨不过三天。 地面又开始硬邦邦的了。 壮劳力们挥舞镐把和锄头好不容易才挖出个齐腰深的大坑。 很快,尖锐而短促的哨声从驾驶楼方向传来。 那里坐着一位戴黄色安全帽的苏俄技术员,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旗,严肃地挥动了一下。 下方操纵着黄色绞盘和负责校正钻杆的精壮工人猛地发力。 哐当! 巨大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粗壮的钻杆底部带着巨大的铁疙瘩钻头,被精准地对准了刚才壮劳力们精心挖好的大洞。 机器带来沉重的一击,震得众人脚下的土地都仿佛晃了一下。 然而钻杆纹丝不动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巨大无朋的问号戳向大地。 驾驶楼里的技术员叫伊万,一脸络腮胡,他嘴里叼着一根老莫雪茄烟蒂,翘着二郎腿撇着嘴,不知道对工作还是对围观人群感到不满。 他对着旁边的翻译呜哩哇啦地嚷嚷了几句俄语,用力地拍打着自己身前的金属控制面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姚守成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又冲钱进无奈的笑了起来:“伊万同志让大家伙闪开,他说深水井的打井工作不是闹着玩的,待会可能会出人命。” 钱进对马从力耳语两句。 马从力也掏出个哨子含在了嘴里。 很快,尖锐的哨音刺耳的响起,他带着民兵们维护秩序,人群呼啦啦向后退开几米。 伊万那冰蓝色的眼睛扫过这群凑在一起恍若鸡鸭一样唧唧歪歪的中国农民,又瞥了一眼旁边挤作一团在凝视着他们操作设备的青年工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他粗壮的手指在布满俄文标识的控制面板上随意拨弄着几个旋钮,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敷衍。 有青年工人殷勤的凑上来递给他水:“师傅,您受累了,喝口水吧……” 伊万接过军用水壶闻了闻,嫌弃的给塞了回去。 青年工人悻悻地说:“咋了,还嫌弃我水壶口有臭味吗?” 他闻了闻,“不臭呀,一点味道都没有呀……” 然后他还想凑上去学操作技巧,伊万动作或快或慢,让他难以摸到窍门。 随着他推动液压阀杆。 巨大的飞轮开始缓慢转动,带动传动轴发出沉闷的“呜隆”声。 粗壮的钻杆在液压平台推动下,极其缓慢地开始旋转,发出艰涩的“嘎吱、嘎吱”声,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 钻头试探性地啃噬着地表,随着清水不断浇进去,不断有泥浆从孔口被挤压出来,浑浊不堪。 钱进站在人群最前方,眉头紧锁。 眼前这几个苏俄人,工作的样子太不像话了。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懒散和敷衍,简直是不加掩饰!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伊万,他的心思根本没在操作机器上,眼神飘忽、哈欠连连,只有和旁边技工开玩笑的时候才会精神一些。 而但凡青年工人们上去请教,他要么就假装听不懂翻译的话不配合,要么就不耐烦的嘟囔几句,往往这时候脸上还带着讥诮。 姚守成等人尽量翻译的文雅一些,这是翻译的使命。 有效沟通,而不是制造矛盾。 如果他们按照这些苏俄技工本意翻译,估计现场得打起来。 青年工人们不明所以,钱进却一清二楚。 其他技工态度也差不多的差。 下面负责校正钻杆和观察泥浆的两个苏联工人,动作又拖沓又粗鲁,动不动就用大扳手往机器上砸一下,这让工人们很心疼。 他们清楚,这台机器是国家用宝贵的外汇买来的!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苏俄技工砸机器的用意,他们让翻译去问,翻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他妈是干活的样子?”水文队的工人忍不住低声骂了起来。 有机械研究所的老工人摇摇头,说道:“以前我听我老班长说过,他跟苏俄红军一起打过小鬼子,那些人是条汉子,打起仗来嗷嗷叫。” “不过纪律?觉悟?嘿嘿。” 笑而不语。 老工人之所以要提起苏俄红军,是因为根据之前的介绍,这些技工都是退役的红军战士。 钱进不言不语。 见微知著,窥一斑而知全豹。 看着眼前这些技工的状态,他能感觉到现在苏俄工人的工作态度。 庞大的红色帝国已经进入了末期生命。 他让青年工人中的组长来负责全局,又让姚守成搞好沟通工作: “你们先在这里等会,我去县城里拿点东西,最多一个钟头就回来。” 他自己去开吉普车。 小孙下意识说:“钱指挥,我来开车吧?” 钱进摇摇头:“你在这边等着吧,待会可能需要司机干别的,你到时候可以帮个忙。” 他自己开着吉普车上路,然后到了荒郊野外就钻小树林子之间的小路。 在车里拿出三号金箱,他开始大采购。 伏特加。 700毫升的俄罗斯原装伏特加,绝对的酒液纯净,绝对的口感甘冽,绝对的烈酒。 一包俄式红肠、一大罐酸黄瓜、俄式腌蘑菇还有俄式午餐肉。 六块欧式杂牌手表。 他用刀子刮掉了上面的生产日期,其他的信息保留了也无所谓。 把这些东西装入帆布包,他装了鼓鼓囊囊一大包,然后开着车在路上奔驰了一阵,算算时间差不多,他开车往回走。 打井现场,钻机还在“嘎吱嘎吱”地缓慢运转,下钻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伊万似乎对进度毫不在意,又点上了一根新的“老莫”,靠在驾驶座上,眯着眼吞云吐雾。 下面负责泥浆循环的技工则慢悠悠地往搅拌池里铲着膨润土粉,动作一样懒洋洋的。 海滨市这边的工人满脸恚怒之色,有青年工人拳头捏的结结实实,钱进估摸着要不是自己回来的及时,怕是要干起来了。 不过责任在俄方。 别说心高气傲的工人们了,就是农民也不满意了。 钱进一回来,马从力拽住他问:“钱指挥,这些老毛子什么意思?他们是来干活还是来度假的啊?我看这水井下去还没有几米呢,要打一百米,这得打到什么时候?” 第(2/3)页